秦从坚笑道:“祖父放心吧,我已和王氏交代好,就把撷芳院收拾出来给表妹准备着。”
“好,好。”秦太傅笑得带着一丝苦涩:“长平说安姐儿生的好,生的比她爹娘都要好,留到十八岁也不愁嫁。等祖父见到安姐儿,可得要好好瞧瞧,长平是不是夸大了。”
秦宜松配合着宽慰说笑两句,心中默叹,大妹妹早逝,这就是爹娘心上的一道伤疤了。
而宁贤妃心上的伤疤,后宫中的老人都知道,是早逝的八公主。
盛夏来临,光是御苑的花草树木丛中烦扰的蝉鸣虫叫声就能令众多妃子娘娘怯步,还有那要焦烤大地的炙热,避都不及。
不在意这日头的自然也有,比如庆隆帝性子很活泛的长女。
蕴贵妃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宫裙,由宫娥打着伞,她自己摇着美人扇,远远的就看见湖对岸凉亭上的“母女俩”,漾起舒服的浅笑,漫步过去。
凉亭中,贤妃无奈而宠溺道:“都这么大的人,这性子怎么总是改不了呢。”
大公主容沁把茶杯放下,很豪放就抹一把嘴巴,连帕子都不用,不以为意道:“母妃,儿臣不是挺好的,谁敢说半个不字,本公主不抽死他。”
大公主的生母为惇文皇贵妃,惇文皇贵妃早逝,大公主自小由贤妃抚养长大,可谓胜似亲母女。
贤妃虽习惯了,还是忍不住叹气,真是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不厌烦的把丝帕递过去,教导几句才道:“这是要给你相看驸马,咱们这回选个好的,你和驸马好好过日子,也给你父皇生个小外孙。”
大公主前两年和驸马和离,一直都没再选过,这都算得上贤妃的一块心病了。
“母妃,一个人过挺好的,自在极了,再说父皇那么多皇孙,哪用得着我生。”大公主眼尖,看见藴贵妃,对贤妃努努嘴:“母妃,后面。”
贤妃转头,看见来人,站起来行礼:“见过贵妃娘娘。”惠、淑、德、贤四妃均是侧一品,见贵妃自当屈膝行礼。
大公主跟着站起来行礼:“儿臣见过蕴母妃。”
“贤妃妹妹,大公主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藴贵妃略微虚扶一把,贤妃心下一惊,面上不显:“谢过贵妃姐姐。”
“母妃,蕴母妃,儿臣有些累,先回宫歇歇。”大公主一看就知道她们有话说,省的藴贵妃赶人,她自个儿先走吧。
大公主的态度一向都很随意,藴贵妃不在意,贤妃叮嘱道:“路上小心些,好好走路。”
“知道了,母妃。”大公主头都没回地挥挥手,看得贤妃再一次叹气,连婚都不想成了,真是比靖王妃还能胡闹了。
“妹妹这么一副慈母心肠,这看见的人都当是亲母女呢,惇文皇贵妃若泉下有知,知道贤妃妹妹如此宠爱大公主,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惇文皇贵妃早逝,但她是大公主的生身之母却是永远不变的,臣妾有幸抚养大公主,不过是代为照料。”
她进潜邸时,大公主的生母已逝,她是从未见过她的,甚至很少听到旁人提起关于那位的只言片语。可蕴贵妃猛地和她说这话,总不可能是说闲话。贤妃心下警惕起来,面上浅笑依旧。
藴贵妃置若罔闻:“可惜了八公主早逝,否则,想必一定是这后宫中最有福气的公主。”
贤妃抬眼去看,眼风一扫,藴贵妃带来的宫人都退的远远的,便让她的伺候在凉亭中的宫女们都退下,微笑道:“贵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藴贵妃直视贤妃的眼睛,一点点锐利起来:“八公主如此玉雪可爱,无辜被害,妹妹就不想手刃祸首,为爱女雪恨。”
贤妃目光一闪,心下有些疑惑,面上笑道:“贵妃姐姐厚爱,宁国公府肯定是接着的,找我未免多此一举了。”
藴贵妃轻轻摇头,话锋一转说:“听说,妹妹的嫡亲兄长有一嫡女,已到婚配的年龄,不知妹妹有否打算?”
难道藴贵妃看上了安姐儿?贤妃垂眸,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团扇,随意给自己扇起来,声音也似这微弱的凉风,热潮一涌便散。
“我大哥十分疼爱这个女儿,要等安姐儿18岁之后再行婚配。大嫂去的早,安姐儿的外祖家是否有打算,本宫就不得而知了。”
藴贵妃笑了:“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嫡亲的姑母,要为亲侄女做个主,自是不在话下。”
贤妃还真是想不通:“贵妃娘娘,我父兄一直定居江南,安姐儿更是从未入过京中,怕是入不了姐姐的眼。”
“那妹妹就不想见见这个亲侄女,宁国公府的姑娘即便是在妹妹的眼皮子低下长大的,终究只是你的堂侄女。”
藴贵妃一顿,压低声音道:“妹妹只这一个嫡亲的侄女,难道就不打算为她的前程谋划一番?何况她嫁得好,妹妹将来也是有了依靠。退一步,无论如何,八公主都能瞑目了。”
贤妃目光中的锐利一闪而过,别过头,低低道:“姐姐,妹妹有些累了,先回宫,过两日再去看姐姐。”
藴贵妃笑得别有深意:“好,妹妹慢走,姐姐就不送了。”
回到自己的宫中,贤妃把内侍全部遣下去,独自在殿中思虑半响就明白了。
这么说,藴贵妃和宁王其实早就选好了,这些天是在做戏?贤妃自嘲一笑,做戏又如何,这是落在她头上而不是宁国公府,难道她要往外推吗?
把她的侄女接来,也好。终究是她的亲侄女,在京中,在皇家,总归是跟她一条心的,她们姑侄俩以后要是能相互倚仗,也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