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古卷有形态的话,此时必定是翘胡子瞪眼,怒火直冲天灵盖了,“大爷可是身价不凡的文物啊,怎么会出去害人呢?哎哎!瓜娃子哟,那纸条不是这样剪的啊,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啊,看清楚了吗?”
古卷声音真是中气十足,提神醒脑,不得已之下,洛清溪只能拿出应对外祖父严厉要求下的绝对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按照要求修改着小纸条的轮廓。
而屋外的大钟正不停地策马狂奔,洛清溪瞟一眼时间,就加快一下速度,瞟一眼,就迅速下动作。
直到眼前这一张一米长的古卷全部打底完毕后,洛清溪的手已经僵硬不动,正在自个自地抽筋了。
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再加上时不时的魔音入耳,洛清溪可谓是筋竭力疲,脑乏神累。然而多年来的淑女教育,还是让她在身后沙发椅的诱惑下挺直了腰背,小口小口地呼气。
最后,洛清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扭了扭僵直的脖子,再十指交叉揉了揉酸麻的十指。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方才瞟一眼古卷,尾指要搭不搭地吊在古卷边裁的空白处,随意说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可以吧。”
古卷的声音美滋滋的,“还算是不错,把大爷我的□□还原了那么十分之一二。”
洛清溪嗤笑一声,“那还多得大爷您细心的指导。”
古卷也不羞恼,洋洋得意地说道,“那可不是,这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得珍惜些,要是像昨天的小花那样被你补了个破烂样,我还怎么去见东二宫的门神呐。”
“小花?”洛清溪不解,接着又快速反驳道,“不要唬我啊,我昨天补得也很不错啊,师傅也很满意。”
古卷不屑,学着电视剧里反派刻薄的声音,“那还真亏他没有惊为天人。你那个水平,足以让任何一幅画蒙羞,昨天小花就偷偷痛哭了好久。”
“小花该不会是……”洛清溪想起昨天补的野菊图,艰难地脑补了下菊花偷偷痛哭流泪的样子,在大夏天竟然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洛清溪一个机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干巴巴地说道,“我突然想到要去师父那里报告作业,先走一步。”
然而洛清溪还没迈开脚步,就被古卷的声音拉住了,“哎哎,你别走啊。”
洛清溪不解,扭头询问。
古卷的声音突然变得羞答答,“就是呀,你以后应该就待在这里了吧,”得到洛清溪肯定的点头后,继续扭扭捏捏地道,“你既然都帮我补了个底了,就要对人家负责吧。”
洛清溪瞪大双眼,“等等,负责?”
古卷连忙道,“对呀,你都把人家全身都摸遍了,难道就这么放着我不管吗?”
洛清溪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幅画,还是一副上了年纪的画,没有什么文化,就不要同它计较了!几息过后,佯装镇定地问,“那你想我怎么负责?”
这时候,古卷的声音反而落寞了,“我也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太快了,像我们这些只占了个年头又没什么价值意义的破画也就只能给你们这些学徒来练练手,就算修好了,也只是束之高阁,无人问津。”说罢,偷窥了下洛清溪的脸色,“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是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只是帮我打个底,而是彻彻底底地把我修好呢?”
洛清溪收回了原本急切往外走的步伐,神色也变得低落。她当然知道古卷所说的话均为属实。事实上,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修复大师的逝世,故宫的修理人才已经变得难得而珍贵,不要说古卷这些随处可见的旧字画,就是皇宫中珍藏的字画也难以得到修理了。再加上随着古代的制纸等等的技术的失传,修补字画所需的原材料也变得难找。
大约是见到了洛清溪难看的脸色,古卷也深知其中的困难,就假装轻松地道,“如果困难的话就算啦,反正本大爷的盛世美颜又不是一张破纸能够阻挡的,况且东二宫的门神大哥才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呢。”即便如此,他的声音还是难掩落寞,“以前金三爷还在的时候,就经常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说要把我们都修得完完整整的。”
洛清溪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难掩好奇,“金三爷?”
提起这个名字,古卷很明显就开心起来,“对呀,金三爷就是唐老的师父,他最喜欢在内室听小曲了,还喜欢给我们弹上一小段二胡,弹得可好啦。只是后来,他太老了,就嚷着要回四川养老了,”说着说着,古卷的声音就哽咽起来,“他明明说好了要把我们全都修好了才走的,他骗人,呜呜呜。”
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原本悲伤的氛围一扫而空,洛清溪揉揉脑袋,“你先别哭啊。”看着古卷不为所动地大哭,洛清溪别无他法,"别哭啊,你还没回答我愿不愿意做我下一个练习修补的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