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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相别(三、四)(2 / 2)


妇人目眦尽裂,余下众人亦怒发冲冠,长剑在手中不?住震颤。

“你这贱妇——”妇人声寒如冰,率先拔剑冲来?,庄长青想要去拦,已自不?及。

长剑逆风而上,穿破虚空,直刺车篷之上。

天玑双眸微虚,一动不?动。

车帘终于被一只纤细的手掀开,白玉钻至车板上站稳,提掌聚气,在冲锋那剑刺来?时挥掌击去,一时气流翻涌如浪,将那剑尖拍得卷起。妇人双目一瞠,胸前?随即剧震,整个人犹如断线纸鸢,向后仰飞开去。

“芷卉!”

“三姐!”

“师母!”

庄长青提气一跃,于半空中将负伤的妇人接住,狠瞪白玉一眼后,号令众人退回原位,高?声下令:“放箭!”

话声甫毕,两侧山壁之上寒芒如泄,密如数罟,集中向被困于中央的三辆马车网去,白玉、天玑相继一撩眼皮,各自巍然不?动,便连护卫在旁的十来?号暗探、杀手脸上也不?曾露出惧色,只那两个玄衣少女?身形一晃,巧燕般将三俩马车上的机关尽数按去,霎时峡谷之中铃声震荡,车篷下的串串金铃爆裂开无?数金针,惊涛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涌而去。

金针细如牛毛,在鲜红残照之下不?过是一点金光,然因速度极快,数量极多,漫天网下的冷箭被相继击中后,一些猝然坠落,一些失去准头,另一些,则自有?暗卫、杀手和那俩侍女?出招解决,不?需白玉、天玑二人动手。

庄长青等人挥剑斩完杀至面门的金针,定睛看去,白玉、天玑一行依旧泰然自若,毫发无?损,一时面色铁青,然不?及发作,白玉屈膝在车板上坐下,开口道:“听说你们组建的这个联盟名叫‘匡义’,不?知?是我理解的那个‘匡义’吗?”

庄长青咬牙切齿:“你这惨无?人道的妖孽,岂配提‘匡义’二字?!”

白玉笑:“‘惨无?人道’?”

漠然:“我只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如今剑宗遭我这惨无?人道的一击,可见?当年?所做的孽,也是天怒人怨的。”

“只可惜,”白玉唇角微勾,眼神?却冷漠如霜,“当年?我势单力薄,卑不?足道,纵遭非难,也无?一人肯为我‘匡义’。”

落日一点点垂下西山,风从最后一片霞云里吹来?,吹过这幽幽惨惨的峡谷,庄长青按捺恨意,反唇道:“你欺人在先,抗命在后,至始至终,皆是自食恶果,哪里有?‘义’可‘匡’?!”

“自食恶果……”白玉眼珠向上一转,睫毛上微微打湿,冷笑,“抱歉,在我的世?界里,自食恶果的,是他们。”

“冥顽不?化,丧心病狂——”受伤在旁的妇人气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周遭青年?一惊之下,纷纷向白玉怒目而视。

此时,身后又响起一位壮士的高?喝:“许攸同!你身为女?子,假冒男儿混入宗门,此则罪一!身份败露之后,死活不?开口认错,此则罪二!剑宗无?论如何,皆对你有?苦心栽培之恩,你却恩将仇报,此则罪三!桩桩件件,清清楚楚,由?不?得你狡辩!”

须臾,又是个粗犷声音:“还有?,明?知?清白不?存,却还有?脸苟活至今,此则罪四!”

“颠倒黑白,到这时还不?知?悔改,此则罪五!……”

“我等今日便是要替□□道,为剑宗、为天下武林铲除你这丧尽天良的魔头!”

“……”

风声长啸,天色仿佛是在一瞬之间黑下来?的,白玉迎着纷飞的乱发睁开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冥冥夜幕里汹涌的人影,坦然开口:“好——”

长风骤停。

白玉脚尖一踢车板。

“我看是谁除了谁——”

马车一晃,车上那人竟眨眼消失,庄长青心中警钟大作,一声“布阵”不?及喊完,面门前?突然冲来?一股劲风,定睛看去,视线骤暗,白玉的掌心已经压至睫前?,忙狠提一气向后纵开。白玉止步收掌,继而五指微拢,隔空抓起满地砂石,挟以激荡气流,蓄势向前?一送。前?来?拦截的六个青年?猝不?及防,霎时被灌注过掌力的砂石攻得溃不?成?军,白玉穿过空隙,踏上虚空。

“杀——”

便在白玉跟庄长青缠斗之际,堵截在后的一众侠客振臂高?呼,拉开阵仗,朝着天玑一行攻杀而去。

天玑勾唇,缓缓将系于腕上的金铃解下。

逼仄而黑暗的峡谷内一时杀声四起,兵戈相击之声有?如惊涛骇浪,翻来?涌去,然不?过多时,一片尖锐的铃声突然冲破重重声浪,直遏苍天。

匡义盟一时不?察,被铃声蛊惑,耳膜巨震,脑内轰鸣,眼前?景象顿时大乱。

天玑堂内暗探、杀手趁机反守为攻。

“找东西塞住耳朵!快——”

慌乱之中,不?知?是谁大喝一声。

天玑坐于车篷之上,淡然而笑,重新把金铃系回手上,震开双臂,凌空飞下。

剑阵之中,白玉脚下生风,双掌一压青年?剑刃,反身撩开。青年?虎口巨震,却不?敢撒手,瞬间连人带剑被白玉甩飞出去。白玉转头,视野里又有?一剑冲来?,然还不?及面门,突然飘飘忽忽,一阵虚颤。白玉冷笑,越过剑招,五指一勾,正欲抓去,脑袋也被重重铃声激得一麻,敛回神?后,暗骂一声,一脚将来?人踢倒在地。

便在这时,背后突有?阴风乍至,白玉软腰一让,一把寒剑堪堪贴着眼睫擦过,持剑之人,正是庄长青。

这厮也不?知?何时用丝帕塞住了双耳,此刻眼露精光,正是踌躇满志。白玉反手抓住地上的一柄长剑,一个空翻,跃至庄长青身后,继而沉剑攻来?。

庄长青回剑迎去,双剑交接之下,内力激荡,庄长青一时竟险些无?法招架,气得叱骂:“你居然也还有?脸拿剑!”

白玉嘴皮微动。

庄长青怒喝:“你说什么?!”

白玉道:“我说,既然不?想用,我便替你将那碍人的东西取了。”

说罢,内力疾吐,剑招如灵蛇吐信,在庄长青脑侧飞也似的削来?砍去。习武之人极重听力,庄长青此刻听觉受阻,加之内功逊色,一时疲于应付,待得回神?,惊觉脖颈两侧湿濡一片,探手摸去,面色如土,再往上摸,失声大叫,原来?他用丝帕塞住的双耳竟已经不?翼而飞。

白玉微笑:“不?客气。”

庄长青心惊胆裂,激愤之下,大吼一声,拼尽全力向白玉杀来?,所使正是庄氏一族广为人道的必杀之计——云兴霞蔚。白玉定睛分辨,正欲提剑格挡,一颗金铃突然凌空飞下,截去庄长青杀路,后方,天玑破空而来?,双袖中彩条激射,向庄长青长剑缠去。庄长青斜剑避开,其时愕然抬头,昏昏夜色之下,一颗金铃砰然爆裂,无?数金针应声而发。

夜风飒飒。

声浪翻涌的一条峡谷重回岑寂,天玑转头,向月下东倒西歪的一片人影盯了眼后,看回地上的庄长青,扬眉:“耳朵都砍去了,这是成?心不?再给我出手的机会啊。”

白玉不?理,只看看庄长青脸上、胸上的金针,问:“有?毒吗?”

天玑:“当然。”

白玉沉默。

天玑回头,看月下的战场:“要清场吗?”

白玉把视线从庄长青身上收回:“不?必了,清不?清,凶手都只可能是我。”

天玑堂中折掉的人共三名,两个暗探,一个杀手。其余几个,或重或轻,皆有?伤势在身。

匡义盟虽然全军覆没,跑去的却有?一半,剩余的,也不?乏是暂且装死。

天玑吩咐人将死去那三名成?员的尸首抬回马车内,然后驾车穿过峡谷,一路,白玉始终无?话。

***

临近中夜,马车抵达渡口,天玑、白玉带头将三名成?员葬在江边的坡头上。

白玉在那三个坟冢前?默哀了许久。

为防路上再遭匡义盟围堵、追杀,天玑决定兵分两路,两个玄衣侍女?带领剩余伤兵继续乘马车走陆路,自己单独带白玉连夜走水路。

月上中天,星垂四野。

甲板上银辉如水。

天玑走向白玉。

“我们的行踪,是你故意泄露出去的?”天玑倚在围栏上,视线投在波光粼粼的大江里。

白玉眼睫微动。

天玑笑,原本只是试探,这一下,彻底醒悟过来?。

难怪这一路上她?都闷不?吭声,心事重重。

难怪庄长青能够在峡谷内布下这样周密的截杀。

难怪,难怪……

“就?为了那个人不?被匡义盟骚扰?”天玑啼笑皆非,看向白玉被月色照得清冷的脸,“你,是真看上他了?”

月涌大江,水声在耳畔近来?,又远去。

繁星倒映在水光里。

白玉转头,向天玑一笑:“你不?是挺了解我的吗?猜吧。”

天玑扬眉:“可现在的你,不?是我所了解的你。”

白玉笑而不?答。

天玑望回大江:“看上他什么了?”

白玉:“人高?马大,气壮如牛。”

“……”天玑保持微笑,“所以我跟你六年?的交情,还抵不?上他跟你的几夜情?”

白玉眉目不?动:“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么算起来?,我跟他的交情可不?比跟你的六年?少。”

天玑:“……”

强撑脸色:“那你跟他的交情,到底是能算几年?啊?”

白玉转头:“你是问一夜,还是至今?”

天玑:“……”

江浪拍打船身,甲板上,夜风习习,天玑盯着白玉那一点儿也不?红的脸,回怼:“可惜了,再多的情,如今也是自作多情了。”

浪声起伏,白玉眼眸一黯,片刻,默默转开了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玑离开栏杆,“下次办婚礼,记得留一杯喜酒给我。”

白玉叫住她?:“先把你欠我的补上吧。”

天玑笑,转身:“放心,给你补两杯。”

白玉:“……”

沉默一瞬,又道:“多谢。”

天玑意外。

白玉:“峡谷。”

天玑眼神?意味深长,片刻道:“一条船上的蚂蚱,没法不?帮。”

白玉一笑,向她?走来?,也打算回舱内就?寝了。

“走吧,蚂蚱。”

“不?思春了?”

“比起思春,还是春梦更有?意思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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