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急匆匆地往回走,心里跟住了一只鹿似的,砰砰砰四处撞个不停。
她的手里捏了一支钗,金镶玉的并蒂莲,是魏铉“赔偿”给她的,因为魏铉拿她当靶子,把她的发钗给砸地上,摔成了两截。
玉暖回到厢房时,魏清漪和陈景兰都已经用完早膳了。
玉暖跑得气喘吁吁,她忐忑不安地朝魏清漪和陈景兰见礼,压低了嗓子告诉魏清漪:她已经禀告过魏王殿下三公主交代的事,殿下终于放心了,要她转告三公主和郡主,卯时,大家就可以去山门集中了。
玉暖不敢抬头,她怕魏清漪问她为何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好在魏清漪什么都没有问,她面无表情地点头,便吩咐玉暖退下歇着。
……
卯时一到,魏铉就带着大队臣工和家眷离开玉泉寺,寺院住持度正大师携寺院全部僧众出山门相送魏铉一行。
庞跃也在其中。
大家按来时的车马返程。
魏清漪来的时候被魏铉安排了一辆又小又破的青帷马车,这要回去了,再让魏清漪坐那马车很明显不合适。于是陈家人站出来了,陈景兰主动让出了自己的马车给魏清漪坐,她去坐魏清漪的青帷马车。
魏清漪一把拉住了就要调换马车的陈景兰,爽朗地笑着说道:
“姐姐不用这么麻烦,咱姐妹一起,都坐这大马车不就妥了?”
魏清漪与陈景兰惯来亲近,都能同住一屋,如今不过同乘一辆马车,似乎也理所应当。
陈景兰却有些不自然,应该说,自那晚她背着魏清漪烫了手,被魏铉体贴地关怀了一番后,再与魏清漪相处时,陈景兰就会情不自禁地变得不自然起来。
但魏清漪很坦荡,她热情地拉着陈景兰的手,邀请她与自己同乘陈王府的大马车。
陈景兰默了默,觉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些,终是点点头,做出一副愉悦的表情,反手挽着魏清漪,亲亲热热地一同登上了马车。
因为陈景兰来的时候是与大房的陈景曦同乘的,现在要回去,陈景曦自然也得同乘。可如今多出来个魏清漪,还是个不懂谦让的,魏清漪挽着陈景兰一同先上了车,站在一旁的陈景曦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终于,先上车的魏清漪想起自己占了陈景曦的位置,她唰地一声掀开了车窗帘,往挂钩上挂好,冲着陈景曦甜甜地笑:
“景曦姐,快上车啊!上车来,咱们也好开拔,切莫耽误了魏王回城。”
终于,陈景曦也上了车,好在陈家的马车够大,够豪华,三个姑娘坐里头也不嫌挤。
马车缓缓开动,陈景兰那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了半掀的车窗帘外:
她看见了侍立路旁恭送众人离开的,她和魏清漪的书画夫子,庞跃。
同所有玉泉寺的僧人一样,庞跃也穿一身青玉色的僧袍,低眉垂目。陈景兰突然发现,庞跃有着一张分外立体又英气十足的脸,却被禁锢在这象征清心寡欲的僧袍下。
带给人一种张扬又内敛、霸气又隐忍、犀利却仁慈的苦行囚徒的味道。
陈景兰一直盯着庞跃看,似乎有所感,马车经过庞跃身边时,他抬起了头......
陈景兰吓了一跳,赶忙转开眼,看向车内毫不客气端坐正中央的魏清漪。魏清漪似乎有点困,只眯着眼兀自打瞌睡。
马车过处,庞跃看进了半开的车窗。
他看见魏清漪那清冷的侧脸,陈家两位姑娘一左一右分坐两边。
魏清漪靠在马车壁上小憩,稚气未脱的脸上也笼罩了一层冰清水冷的味道……
马车声磔磔,如鼓槌点点锤上了庞跃的心房,庞跃低下了头,深吸一口气,兀自默念: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
车轮磔磔,魏清漪独自闭目养神,陈家两姐妹相顾无言。
陈景兰与陈景曦都是陈王府的嫡出姑娘,自小也曾经是能玩到一起的。可随着年龄的增大,伴随陈家两房地位的逐日悬殊,导致这两房姑娘的心,也渐行渐远。
但在明面儿上,陈景兰对自己的这个堂姐,依旧尊敬有加。
“曦姐姐,最近可是胃口又不好了?”陈景兰关切地询问陈景曦。
陈景曦打小就身子弱,胃口也不好,府里的嬷嬷们常说,多亏了景曦小姐会投胎,投到了陈王府,若是去了普通人家定然养不活。
陈景曦比陈景兰大几个月,却比陈景兰看上去羸弱许多,按陈景兰的话说便是:巴掌大的脸,腰肢细得像麻秆。
“哎......”陈景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倒是不回避,毕竟她的瘦是有目共睹的,大方承认也没什么问题。
“可不是嘛,前阵子婢子晚上老起夜,开多了帘子,给我吹漏了风,伤寒过后一直都腹中滞涩,不舒服得紧,饭量也是少了一大半了……”
陈景兰了然,心说这样风一吹就倒的,还想嫁给铉表哥,会不会吓得铉表哥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