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铉涨红了脸,终于开了口:
“……唔,今年十月上贡,在贡品清单最终备齐之前……”
“嗯,知道了。”陈景兰依旧淡然,她点点头,再度坐直了身子,继续一心一意拾掇手上的茶壶。
魏铉低着头,不再说话。虽说送女人给敌人,以期给自己回转的空间,是千古以来连圣人们都认可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还被正式列入了书本,流传百世,加以弘扬。但魏铉始终觉得自己作为兄长,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妹妹,那实在是一桩相当令人不齿的事。
可陈景兰似乎比魏铉还看得开一些,她在垂着眼用茶则扫那茶壶边的同时,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氤氲空气中,来自魏铉的,那浓浓愧疚与歉意。
陈景兰并没有如常那般开口安慰魏铉,就连她悬挂嘴角的微笑也看不出丝毫皲裂,只是那提着沸水铜壶的手却不经意间失了平衡……
壶中热水悄无声息地漏了出来,一些洒到了陈景兰的手上,一些溅上端坐陈景兰身侧的,魏铉的腿……
倒吸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魏铉忙不迭朝一旁躲开,陈景兰一把丢开茶壶后,却也不管自己的手,只慌忙捡起榻上一块棉帕,迅速擦上魏铉的腿。
“表哥你没事吧?”
陈景兰很紧张,声音里的慌乱清晰可辨。
她一边替魏铉擦拭着腿上的热水,一边抬起眼来看魏铉的脸。
魏铉没有动作,保持着自己最初躲闪的姿势,任由陈景兰替他擦腿。
“景兰表妹,我没事的。”
魏铉笑了,他腿上有裈裤,虽说被浸透了,但好歹也替他分担了一部分的热量。
“倒是你,景兰表妹,水洒上手了吧……”
魏铉没有多想,一把握上了陈景兰的手腕,抬起来,果然看见白嫩的手背上一片通红。
“这……”
魏铉语迟,他盯着陈景兰通红的手背皱起了眉头,口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魏铉一把夺下陈景兰手中的棉帕,制止了她不停替自己擦拭的行为。他只手握着陈景兰的手腕,长腿一迈,跨下火炕,将陈景兰拉到屋角的山泉水桶旁,二话不说便扯着陈景兰被烫伤的那只手,哗啦一声摁进了水桶……
“哎——”陈景兰忍不住低呼起来。
“这是煮茶的水……”
“你就省省吧,自己都被烫伤了,还管煮茶不煮茶的干什么!”
魏铉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陈景兰的话,只低着头,摁紧陈景兰的手腕不放。
时值冬日,山泉水很凉,应该说是刺骨的寒。那凉水瞬间就镇静、舒缓了陈景兰被烫红的手背。
“好些了吗?”魏铉关切地问。
“嗯……”陈景兰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好了呢。”
魏铉将陈景兰的手自水桶中拿出来,看见那红肿果真消减不少。魏铉拿手往这红肿的边缘轻轻摸去:
“真的吗?可我瞧着还是红……”
男人粗大的手指刚刚沾上那红亮的皮肤,便听得陈景兰一声响亮的抽气。
“哪里好了,这不还是痛吗?手都成这样了,你为何还要忍着?”魏铉生气了,竖起眉毛,一脸焦灼地吼起来。
“……”陈景兰一噎,低眉颔首,可怜巴巴地看着魏铉。
魏铉无语,心肝肚肺都难过地缩成了一团,只将陈景兰的手腕握得愈发的紧。心底的怜惜不可遏制,他的腰轻轻贴上陈景兰的腰,将她温柔地拉上自己的胸膛紧紧靠着。
魏铉压下心底的担忧,勉力扯了扯嘴角,给了陈景兰一个安慰的眼神,再转过头往屋外恶狠狠地高喊起来:
“人呢!来人啊!表小姐让你们退下,你们就真回去歇着了?”
话音未落,自屋外慌慌张张奔进来两个短衣窄袖的婢子,不等立稳便手忙脚乱地对着魏铉躬身请罪:
“魏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魏铉紧揽着怀里跟猫似的陈景兰,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去,找寺院方丈度正法师拿药来,表小姐的手被烫伤了,需要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