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跃将给魏清漪与陈景兰教授课业的夫子全都监管了起来,他将这些夫子为两位贵女准备的书本、教义统统都亲自检查了一遍。
待到第二天,轮到青娘子为两位姑娘规范仪态的时候,魏清漪与陈景兰在书房等了老半天,等不来青娘子,反倒等来庞跃提着他的书箱进入了房间。看着满脸疑惑的两位学生,庞跃行了个佛家礼后,用他那永远都一个调调的平淡语气对两位姑娘说:
“青娘子她不适合再教两位贵人,已经回夏州城了。小僧向魏王禀告过,往后二位的礼仪皆由尚仪女官独自负责。”
庞跃不管两位贵女脸上露出来的震惊表情,也不对她们进行语言上的教育,只将责任揽到他自己身上:
“是小僧的错,因前几日有事耽搁了,澄观来山庄太晚。不过,就在昨日,夫子们的书,澄观都细细检查过一遍,往后不会再有不适当的书出现在牧月山庄了,请公主与郡主放心。”
魏清漪瞠目,因为那本凤双飞,青娘子便被这和尚二话不说给撵走了。真没瞧出来,这和尚还挺会来事,关键是魏铉也任由这和尚如此耀武扬威。
“那么先生,您就是咱们牧月山庄的大总管吗?”魏清漪抬了抬手,一脸认真地对那庞跃道出了心中疑问。
话音未落,一旁的陈景兰便噗嗤一声笑。从来只有后宫的内侍才有大总管,这和尚可做不得大总管。
魏清漪却并不这样想,在这牧月山庄,能教她们课业,管理她们生活的,可不就是跟后宫的大总管干着一样的活吗?不叫大总管,还能叫什么。
听了魏清漪的话,庞跃虽觉得叫他大总管不大贴切,却也并不觉得魏清漪说得有什么不对。于是,他认真想了想,冲魏清漪点点头:
“公主当然也可以如此认为。”
陈景兰更乐了,她觉得这和尚挺逗,便起了心思想逗弄他。
“澄观法师——”陈景兰冲着庞跃招了招手。
“学生冒昧,想请问先生一问,您做这大总管一职可曾经魏王允许?”
庞跃挑眉,冲着陈景兰扬起了嘴角:“那是自然。”
庞跃的才干远近闻名,魏铉偏安夏州,求贤若渴,对庞跃此种能人自然是不会放手的。就连定下这为拓跋沣量身定制的美人计,魏铉也与庞跃讨论过多次。管教魏清漪与陈景兰的活庞跃义不容辞,这牧月山庄若要真指派大总管一职,非他庞跃莫属啊!
陈景兰点点头,只手托腮,扬起脸来对庞跃发问:
“法师是出家人,为何如此贪恋红尘俗世,不惜离开佛门来我牧月山庄,为我姐妹鞍前马后地伺候?”
话音未落,魏清漪便惊讶无比地盯着陈景兰看。这个小和尚贪慕虚荣的确有些不招人待见,但是景兰姐如此当面讽刺哥哥找来的夫子,也忒大胆了些。
陈景兰说得直接,她将庞跃的授课行为直接定义为“伺候”,便直接将庞跃的身份与魏王府中的內侍等同到了一起。小和尚为了银钱,连佛祖也不要了,甘愿到这牧月山庄来干内侍的活。
听得陈景兰讽刺自己,庞跃不怒反笑。
他抬起手来摇摇手指,一脸不以为然:
“郡主多虑了,澄观的度牒是魏王殿下颁发的。澄观对不对得住佛祖,是不是犯了佛门清规,自当由魏王殿下定夺,而非郡主一言所能决的。现如今魏王殿下将教导二位贵人的活交给了澄观,澄观必定要全力以赴,方能不负殿下重托。至于郡主担心的澄观六根不净的问题嘛……”
庞跃展开了眉,如墨的双眸中繁星点点,他冲陈景兰欠了欠身:
“澄观忠于佛祖,亦忠于魏王殿下。”
庞跃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他身型挺拔修长,青玉色的僧衣宽袍大袖,举手投足间颇有魏晋遗风。
原本一脸冷清呆坐一旁看热闹的魏清漪也禁不住看花了眼,心中有好奇心顿起,她盯着眼前那双璨星似的双眸,笑眯眯地插话:
“可以冒昧打听先生的俗名么?”
庞跃轻轻一笑,转身冲魏清漪一个躬身,合十道:
“回公主的话,小僧俗家姓庞,单名一个跃。”
……
庞跃这名字一出,现场的气氛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景兰惊喜交加,她完全没有想到,曾经大名鼎鼎的庞跃竟然来到这小小的牧月山庄,亲自教授她们姐妹习书画。
“先生威名如雷贯耳,景兰还以为先生早投了那拓跋沣呢!”陈景兰涨红了脸,直起身来,一脸谦恭地冲上首的庞跃说话。
“先生,先生!您说,画山水,是泼墨写意好还是工笔勾勒好?”魏清漪也跃跃欲试。
“从前听闻先生只坚守空门,从不肯沾染俗事,不知先生此番追随魏王是自东都开始的,还是来这夏州以后的事?”
“先生,清漪最爱您的雪景图,今日可求图一副么?”
“……”
庞跃扶额,他哭笑不得,看来很多时候,人的某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其作用远远超过了人物本身的内涵与意义。
庞跃恢复了镇定,他是来完成教习任务的,可不是来收获女孩子景仰与爱慕的。他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两名女子无休止的探听与询问,毫不客气地要她们收起自己那颗八卦的心,赶紧汇聚好精神,投身到眼下的学习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