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叫你还要挨揍。屋里都应声了,还傻站着干嘛。”白衣揉了揉肩头,佯装疼痛,眉宇间却流露出看傻子的同情之意。
盛语秋愣了神,她惯常不会手下留情。刚才的力道来说,普通人肯定脱臼了,可白衣顺着她的步子泄了力,竟连声嗷嗷都没……
“有我在,没事的。”白衣见盛语秋没有回应,犹如知心大姐一般安慰道。说话间白衣抬手又要往盛语秋肩上拍,却似乎心有余悸地停在半道。她的唇线拉长,抬高手直冲盛语秋的后脑勺拍了拍,而后嗖得侧身,信步走进了院内。
盛语秋石化在原地。半个时辰前,自己明明是个让汉子跪地求饶的狠角色,怎到了白衣这,就宛若一只小屁娃。
盛语秋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规整的院子,白衣在木门上扣了几下,方才轻轻推开门。
伴着“吱——”一声长响,木门一卡一顿地开了。只是屋内几乎没什么光亮,让一切显得更为莫测。
“我先进去。”白衣转脸对身边的盛语秋说。
盛语秋不乐意了,还真把姑奶奶当小屁娃了?她样了样手上的剑。
白衣略显讶异,微微侧头。
于是,两人齐步迈过了门槛。
屋内一片黑漆漆,跨进门才能瞥见里屋昏黄的灯光。
盛语秋一把拉住白衣,她把眼神落在白衣的前路,努努嘴提醒道,“仔细着脚下。”
白衣低头使劲看了看,才发现身前有一个小马扎挡着道。从屋外进来,常人的眼睛还没适应屋内的黑,确实不易发现这些个障碍物。
白衣左右动了动眼珠,到底是不如年轻人眼神好了吗……她凑近盛语秋的耳边轻声道谢,而后绕过马扎径直循着光亮走去。
盛语秋挠了挠耳朵,最讨厌别人附耳低语,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姑娘,定不会忍了这轻佻之举。
屋内的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为数不多的几间木制家具也有着粗粗浅浅的缝隙。盛语秋虽只扫了一眼,却也知此处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农家。
盛语秋随着白衣进了里屋,只见一个妇人盘腿坐在炕头上,手中的绷子绷着一块黄色的长型绸布,就着窗外的光亮和炕头的油灯忙着做女红。她肤色略暗,两鬓略白,应该年岁也不小了。可是妇人坐得直,没有弯腰驼背之姿,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白衣打破了平静,“大婶,我们路过此地,可以借宿一宿吗?”
妇人抬头看了看俩人,又放下手中的针线,理了理面前的织物,东西都归位后才缓缓应道,“有客人呀。”
盛语秋却被妇人放下的织物吸引了目光,不是寻常纳鞋底、做衣裳,却像是在织绣什么精细物件。
妇人腿脚利索,拿着油灯下了炕头。她拉起盛语秋的手往外走,“姑娘跟我来吧。”
盛语秋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沉下目光打量了自己的装束,这女扮男装有这么明显吗……怕是这妇人拉错人了吧。
白衣笑出声来,直把遮面的薄纱吹得扬了起来。她学着盛语秋打量自己的样子,安慰道,“可能你比较秀气,对,秀气……”
盛语秋愤愤白了白衣一眼,却还是礼貌地随妇人来到厅内,粗声应了句,“婶子,那位才是姑娘。”
“不打紧不打紧,这不是遮着脸看不清吗。还没吃呢吧,我给你们做点吃的。你们先坐会儿。”妇人指了指四方桌边的长条凳,又把油灯放在桌子中央,方才转身进了厨房。
白衣毫不客气,直接在最近的长条凳上坐下。
盛语秋把佩剑放在桌角,也跨步在白衣的邻边坐下。
窗外暗得只剩下微弱的光亮,盛语秋借着油灯摇曳的光亮,细细打量着白衣的脸。不知缘何,这脸越看越没有女子的娇弱,盛语秋心中暗忖,说不定和自己一样,白衣也可以当男人使。
盛语秋并不避讳男女有别,自坐下就一直盯着白衣。
白衣却不以为然,在眼神上也未回应。
如果说从京师出发的时候盛语秋在念叨着回京,这会儿她又多了一个可以思虑的事儿,那就是白衣是不是师父派来的,又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地戴面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盛语秋打破了平静,“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这才抬起眼眸,“迟林。”
“在下盛语秋。”盛语秋拱了拱手,作寒暄状。
“嗯。”迟林只是闷哼一声,然后竟翘起了二郎腿。
盛语秋虽没和什么大家闺秀有深交,却也知道哪怕是市井妇人也不会摆出这么个坐姿。盛语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没再接茬。
迟林捶了捶小腿,似乎完全没把盛语秋的反应放在眼里,见盛语秋不再说话,她才懒洋洋地问:“有何不妥吗?”
盛语秋心里的不妥太多了,恨不能列个清单都问一遍。但盛语秋始终记得自己是个捕快,不是看热闹的,查案问审都讲究个循序渐进、抽丝剥茧。于是她只是把面上的疑问挑明了,“一个老妇人,独居深山,难道妥?”
迟林放下腿挺直了脊背,仿佛褪去了颓意。她用手拨弄了几下油灯的火苗,想起这寻万宁村费的力气,顺嘴牢骚了一句,“今天的怪事太多,又何止这?”
盛语秋转念一想,明明迟林才是最大的不妥。这张精致却不柔美的皮相,在摇曳明暗的灯光下明暗更显。盛语秋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