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水库不愧是用作备用水源，水质清澈，水中生物来来去去，甚为热闹。借着避水珠的功效，陈砚邱得以自如跟住迟玉，毫无方向感地进行水中飞行。
随着下潜愈深，光线越来越暗，后来是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手上的光圈也完全消失。陈砚邱定下神，安心随着迟玉的牵引而去。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迟玉停在大湖中毫无凭借的地方。陈砚邱不自觉打起哆嗦，这里格外的刺骨冰凉，仿佛置身冬季雪地里一般。
黑暗中水下视物的功夫，陈砚邱也会，但这极耗心神，他不轻易使用。此刻，他凝神静气，决定先看一会儿。
眼中的世界也并不是完全明亮，而是一股幽蓝之色。视线中的迟玉，不，是师弟鹿鸣，左手伸食指向前，指端流出一根银色的线，无限随着深处水流的推动延伸开去。
憨态可掬的师弟，一动不动，极具耐心地悬于这幽深的水里，此刻竟显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气度。
陈砚邱也极有耐心，他闭上眼睛休息。借着避水珠的功效，在极寒中忍耐着。
不知过去多久，手腕上有了一丝拉扯。他睁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怔。无限的银色丝线，另一头已然从远处转回来，分毫不差的回到原点。
迟玉右手冲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3？”
在她收回银线的瞬间，陈砚邱才发现方才她已经陆续放出了3根，却都按照同样的路径被水流推回原点。
再规则的水流，也不至于分毫不差。
迟玉肯定，这一片水域是假的，是湖中重造的一个障目空间，一个按照固定规则不断涌动的水域。
那极阴之气的源头就从那真正的，隐藏的水域里发散出来。那片真实的水域，藏起了什么？
陈砚邱还在琢磨，脑海中忽然响起迟玉的声音，她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起先，陈砚邱不自觉地认真听，后来才醒悟过来：星君，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入侵我的大脑？
他还不及做出反应，迟玉像是听到他心中所想，脑海中声音反问道：“难不成还要跟你比手语？我会手语，你懂吗？”
“……”陈砚邱无话可说，这有外人在大脑里跟自己聊天的感觉，太过诡异，他立即转移话题：“这种改换空间的法术，简直闻所未闻，得有多高的妖术才能做到？”
迟玉没有再发话，她心里想的是，这不是妖术，这是很多神仙，都未必能施出的法术，制造幻境。
幻境外人需要在幻境主人的携带下，或者完成施术者定下的仪式才能顺利进入。
她的确可以不管不顾，摧毁这虚假空间闯进去，但近来前前后后诸多异象，让她深感事情不简单，此时还不该打草惊蛇。
犹豫之际，迟玉突然看了陈砚邱一眼：“有人来了。”
“怎么办？”
“加了隐身结界，不用担心。”
来人是个凡人，可见也是用了避水珠，才能在水下行动自如。他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娴熟地挑破手指，用血在水中画出一个字符。那并不是自古以来的任何文字，只是一个专属符号。
然后，那人往前漂了几步，清澈的水中，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门，瞬时吞没了他的头，然后是上身，躯干，最后是双足。
陈砚邱胆子也真大，扑上前想要抓住那人脚后跟一起进去。那一瞬间，犹如世界颠倒，狂风巨浪袭来。陈砚邱只能死死抱住身边一个巨大的物体。
似乎过了很久之后，世界归于宁静。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密密麻麻的黑树林。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背怎么也直不起来，只能趴着，四脚着地。
他再看看自己的手脚，心中狂暴：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去找迟玉，却只看到一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虫子，朝他转过脸来，展露怪笑。
脑中迟玉的声音传来：“我们现在是虱子，在人家头发里，你老实呆着。”
“为什么……要变虱子？我们不是罩着隐身结界吗？”
“幻境，是个归天的老神仙始创的法术，虽然后来的神仙们都喜欢自由发挥，但本质都是一种更大、更高级的结界。外面的结界入侵，他会有反应，甚至会直接屏蔽。我们不能冒险，做会儿虱子，趴人脑袋上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不好？”
你是神仙你说了算咯！
陈砚邱下意识想，对面那虱子甩给他一个表情：“原来老陈你平日里对我的恭谨都是假的，心里一直很不爽我！”
“……”没法解释，没法解释。陈砚邱死皮赖脸地别过头去，穿过丛丛粗硬的头发，走到“树林”的边缘，勘查情况。
因为身体变小，整个世界都无数倍放大，他适应了好久才开始产生概念，意识到自己眼前看到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