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巍领命离开以后。
椅上年轻的帝王一身玄衣,略显慵懒地斜斜倚着,狭长的双眼眸光凛凛,直看着曹巍出门的方向。
饶是手执拂尘,立在殿侧的大总管李护方才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瞧座上的圣上,一不小心对上对方凛凛的目光,便将头低低埋下?,再不敢有半分逾矩。
陆景湛目光一转,却是落到李护身上,不经心似的开口:
“看朕作甚?”
“奴、奴才不敢。”
须臾,座上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旋即淡声道:
“拿件出宫的衣裳来。”
“陛下?要出宫?”
“嗯。”
“可,”
李护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斟酌着问道,
“程二姑娘今日不是要进?宫,陛下?不等她了?”
陆景湛未置可否,只是顺着他的眼神又看向门外,日照高台,早已过了约定时分。
李护忙福身行礼:
“奴才这就去办。”
他说着,便退到门边,刚要出门,却被座上年轻的帝王叫住。
“记住。”
陆景湛声线清冽,听不出情绪,
“日后不必叫程二姑娘,出嫁从夫,那是将军夫人。”
只不过,圣上的话出口之后,明宸殿的地上仿佛生出寸寸寒冰,直将殿中物什乃至门外艳阳,皆不留情面地冰住冻住了。
……
李护很快便取来一身常服,伺候陆景湛换上。这样的打扮瞧着像是一位低调的儒生,并不扎眼,连他身上原本的锐利之气,也给掩去几分。
铜镜前,男人看着镜中的自己,状似随意:
“备车了?”
“回陛下?的话,已备好了。”
“嗯,走吧。”
“陛下?要去哪里?”
“将?军府。”
“?”
李护瞪大双眼,正在想京中还有那位将?军值得陛下?微服亲至府中,只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位。
可是下一瞬,陆景湛的话就验证了他的想法。
“定远将?军府,曹家。”
-
上晌,定远将?军府近日因将?军和夫人双双回府,颇有了几分人气儿。
下?人们俱是各司其职,府中一片安静和乐。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程妙利落地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往府中走。
小婵跟在后头,极力跟着程妙的步伐,边走还不忘边急急道:
“大娘子,大娘子您慢些。大娘子不必着急,奴婢去替您取东西,您何必劳累自己。”
听得这话,走在前头的程妙步履速度未减,只是稍稍扬了声,边往主院的方向走,边同身后的小婵道:
“无妨,东西放在哪儿我都省得,我们同去也快一些,母亲的病刻不容缓,须得我近前照看。”
原是程夫人始终高烧不退,病痛难捱。那程家又自来是个宠妾灭妻的荒唐门户,程妙自然知道她母亲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程府的人也不会尽心伺候。
是以,便干脆打算回曹家收拾了行囊,回娘家小住,也好近前侍奉母亲。
她是在程家照看了母亲一清早,见她母亲睡着了,这才?趁着这个功夫回曹府。也突然想起来此时该知会姐夫一声,便问小婵:
“你去书房看看将?军可在府上,若是在,便同将?军说一声,母亲病重,我要回程家几日。”
方才她从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远远见到她父亲的车驾,想来现下?已经下?朝。姐夫若在府上,大约也是待在书房中。
“奴婢去书房看将?军在不在,那大娘子等奴婢回来收拾东西吧。您头上的伤还未愈,已是劳累了一早,可莫要再多操劳。”
程妙倒是对此不以为意,只勾了勾唇,温声说:
“安心,快去吧。”
“是。”
小婵领了差事,便改从旁侧的小路,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程妙则只身一人,往自己所住的主院走。
她从程家只带了小婵一个知根知底的可靠人,在曹府更是时日尚浅,没有什么可信之人,许多事情亲力亲为方才放心。
曹家园子偌大,从府门进来,一直穿过垂花门和长廊,才?终于到了主院门前。
远远望过去,院中房门紧闭,此时夏意炎炎,程妙一路疾步而来,额上已沾染了几分汗意,此时眼见着房门近在眼前,连脚上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她推开房门,心里盘算着要取上些银钱,去请更好的大夫。若母亲高烧再没有退意,她便去求父亲进?宫请太医来给母亲瞧瞧。
除此之外,还要拿几件方便的衣裳,也好换洗。还有,对,妙娘记得出嫁的时候她的嫁妆里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干脆也带回去,以备不时只需。
妙娘这样想着,便已经迈进?门中。屋子里的有些闷热,妙娘正欲回身去将?房门开得更大些,却倏然觉得手腕一紧,像是被人紧紧攥住。
而对方手心灼灼的温度就这样顺着相触的皮肤阵阵涌来,仿佛要将?她的手腕灼伤。
妙娘咬着下?唇没有惊呼出声,下?一瞬,腕上的力道又收紧,她被对方一扯,就靠进?那硬朗的胸膛里。
然后是四目相对,她看见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