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扔也皇兄自己扔。”
……
望月的人终于偏过头,冷冷横他一眼,终是随手将埙收起来。
陆景焕看着自家皇兄这行径,不禁轻笑两声,旋即故作轻松道:
“皇兄是日日都坐在这里吹埙?”
一旁的男子似乎懒得理他,闻言只不咸不淡说了个:
“你很吵。”
陆景焕也不恼:
“那看来是了。”
见陆景湛并不理自己,陆景焕也不气馁,只是自顾自地说:
“皇兄看似折磨他人,其实不过折磨自己罢了。”
闻言,陆景湛缓缓转过头,神情莫辨,看了一看身旁的少年。他似乎有些不耐,眉头微皱,淡声撂下一句:
“你是自己滚,还是朕派人带你滚。”
“皇兄这是被我说中了?”
“滚。”
“好端端的大殿不待,坐在这里,皇兄是陪谁?还是知道,有谁,在这寂寂长夜里,会害怕?”
“临……”
陆景湛刚想开口叫临风,好让临风带着他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弟弟赶紧滚出紫微城。可是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对方打断。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要发疯,趁早滚到你娘那儿发疯去。”
“皇兄,我方才遇见小嫂嫂了。”
……
气氛微妙地停滞了半晌,陆景焕见他皇兄许久未说话,正要凑近些,看看他的神情。可是未曾想,他刚一动,倏然间就感觉到颈上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见他皇兄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中阴鸷一闪而过。
在他试探着叫了一声“皇兄”之后,才见对方的神情缓缓恢复如常。
变得如平素一样,一片淡然,仿佛任何东西,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陆景湛松手,随手甩开白衣少年,冷冷讽刺:
“嫂嫂?姓曹的是你哥哥?”
他说完,还未等陆景焕说话,就干脆开口唤影卫:
“临风,带他滚。”
话音一落,陆景焕就被临风和穆淖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起来,临风伸手指路:
“煜王殿下,请。”
陆景焕被带走之前,最后说了一句话,
玄衣男人站在原地,这话就久久在他耳畔回荡——
“看清自己的心,还有,皇兄,怜取眼前人!”
怜取眼前人。
月影憧憧,宫墙下,玄衣男人身形寥落,怔怔站着,隔着一道半掩的宫门,看着远处的宫道。
妙娘终于清扫完,又见整条宫道纤尘不染,她一手提着灯,另一手拿着扫帚,正欲离开。眼帘中却映入一双精致的鹿皮锦靴。
她低着头,目光只落在这靴子上。
不知为何,光看锦靴,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气氛静窒许久,然后,妙娘听见对方吐出两个字:
“程妙。”
声音似未含情绪,教人捉摸不清。
妙娘紧咬下唇,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福身恭谨地行礼: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晃了晃神,一瞬间,仿佛看见上元佳节,身披红斗篷的明艳少女福身行礼,笑意盈然说:
“六郎万福金安!”
陆景湛一开口,就尽是讽刺之意:
“到了杂役局还不安分,以为巴上老九,朕就会放了你?”
此言一出,妙娘脸色“唰”地发白,愣愣抬眼看过去。
这样一抬眼,就直直撞上对方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妙娘愣了片刻,想解释,可是一开口,又止不住地咳起来:
“奴婢……咳咳、咳咳咳咳……”
发白的脸色就这么又因为剧烈的咳嗽缓缓变红。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这么冷眼看着,一副静静看着她演的神情。
直到妙娘不住咳嗽,说不出话,嗓子破锣一般,要毁掉了似的。陆景湛才皱起眉,一把扯起她的手腕,她原本就身材纤瘦,可是此时,手腕握在手里硌人的很,明显是瘦了一圈。
再一看,她整个人立在风里,也似乎摇摇欲坠。
他这么一拉她,她就遇见瘟神一般,慌忙一边摇头一边意欲从他手中挣开。
仿佛避之不及。
妙娘终于暂时止了咳,哑着声艰难开口:
“奴婢从未请九爷美言,陛下此乃…咳咳,欲加之罪。”
夜半的云烟轻移,不知什么时候遮住了皎白的月,天地之间,又暗了几分。
陆景湛不知怎的,倏然把想问的话脱口而出:
“天这么黑,你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