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苍龙居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今日当值的星官拿着罗盘排星布局，点缀今夜湛蓝色的夜空。
皓月清辉，浮云千里。司恒一向含着经年霜雪的眸中盛了月光，像是积了一汪澄澈静谧的泉水，花瓣落下，暗香徐徐荡开。
白宁玩累了，被司恒抱着，头枕在他的肩上睡觉。夜雾微寒，司恒烟灰色的长袍在风中鼓动，他伸手紧了紧白宁身上的大袖衫，又摸摸她的小脸。
穿着款式相近颜色搭配相同服饰的两人，大的清隽无双，小的甜糯可人。面色薄淡的男人轻轻替小家伙撩开眼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这世上无价的珍宝。云近云远在苍龙居门前远远就看到了这幅温馨和谐的场景，相视一眼急忙迎上去，却被司恒用手势阻止了。
司恒将白宁抱进屋的时候她便醒了，睡眼惺忪地在司恒脖颈间蹭了蹭，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到家啦？”
“嗯。”司恒应了一声，怕拍她的头：“去换衣服，洗个澡。”
“喔……”
司恒将白宁放下，她便“啪嗒啪嗒”小跑着进了自己房间。然后想起自己把玩具都放在了司恒那，又掉头跑进了司恒的房间。
浴室中已经准备好了温热的洗澡水，司恒刚将头发束为马尾走出来，就看见叼着一袋子漂浮玩具进来的白宁。嘴里叼不下，她甚至连尾巴上都卷了一只小黄鸭。
自从白宁发现这些玩具可以减轻她对下水的抗拒后，每次洗澡都会把它们带上。白色的小老虎趴到浴池边，将自己的玩具一骨碌都倒了进去，然后抬起头去看司恒：“嗷呜~”
司恒轻轻笑了笑，迈进浴池后，单手手肘搭在池边上冲白宁开口：“小白，下来。”
白宁用爪子试了试水，然后“噗通”一声跳了下去。水花四溅，打湿了司恒的头发。几缕碎发被濡湿了贴在额角，水顺着他侧脸的线条滑落，在冷峻的下颌汇成一颗晶莹的水珠，滴落无痕。
白宁四条小腿扑腾一阵子，抓过迷你游泳圈套住自己，就往司恒身边蹭。
司恒长手一伸，替她将小黄鸭取过来放她跟前，柔声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白宁小爪子抱住自己的鸭鸭玩具，点头：“开心，见到了好多没见过的东西，吃的也好吃。”
“你开心就好。”司恒靠在池边上，粼粼水光映进他的眼眸中，他的眼中也如长天碧水一样波光摇曳。
“那你呢，”白宁抬起头望着他，“你今天开心吗？”
司恒微微一愣，小白这是……学会关心他了？司恒登时有些激动，充满了自己种下的白菜苗苗抽出毛绒绒新叶的欣慰。但他的表情依旧是恬淡的，任内心翻滚，声音却是任花开花落的云淡风轻：“我自然是开心的。”
修如竹节的手指抚上白宁毛绒绒的耳朵，司恒看着她静静开口：“只不过我并不是因为景色，也不是因为美食。只是因为是和你一起，所以我才开心。”
白宁那时没深刻意识到这句宛如撩妹教科书的话从清冷的司恒嘴里说出来有何等摧枯拉朽的力量，只是懵懵懂懂中也觉得好像被一支小箭“biu~”地射中了心脏。
垂下小脑袋想了想，白宁重新抬起头，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司恒：“和你在一起是最开心的。”
她认真在心里排了个序，发现那些奇异瑰丽的景致也好，香气迷人的食物也罢，归根结底在她心里也是比不上司恒的。
她一向有些淘气，太上老君和陵光都拿她没办法。他们关心她，更像是完成一件任务，因为她是白虎神君，所以要照顾好她。司恒将她从南玄阁接回来，给她做吃的，读睡前故事哄她，还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她知道自己不够懂事，但也明白司恒是真的在对她好。
白宁原本对家人没什么概念，但今天亲子旅行看着其他小朋友都和家人在一起的情形，又看看司恒，她觉得司恒大概算是她的家人。家人，应该就是像这样彼此陪伴吧？
“司恒。”白宁伸出爪子抓住他的手，奶声奶气叫他：“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吗？”
说完，她又发现司恒的脸好像有点红，急忙用肉垫去碰他的脸：“你怎么啦？”
司恒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伸手摸摸她的头：“我没事。”
他看着她，眼中似有万千柳絮飞扬，最后变为漫城翻卷的柔雪，春和景明。他缓缓开口，声音笃定而温柔：“小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白宁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从游泳圈里钻出来，蹬蹬小腿扑进了司恒怀里。
波纹摇曳，一室柔光。
***
这日陵光和执明到苍龙居玩，却看见白宁满面愁容地趴在司恒的书桌前用肉乎乎地小手拨弄着笔帽，就连司恒也一脸沉默地站在一旁。
“咋了这是？”陵光晃了晃头上的呆毛，甩着自己华丽的朱雀羽衣凑过去，就看见白宁面前摊着一张纸，上书四个大字：我的朋友。
“哦~”陵光看了一眼司恒，恍然大悟：“写作文？”
司恒冷冷瞟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陵光这就懂了，凤眸一挑。白宁写不出来作文，但司恒这向来吐不出来几句好话的大冰山碴子显然不能进行良好的作文指导。啧啧啧，司恒啊司恒，你也有今天！
陵光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走到白宁身边，一撩额前的呆毛：“写作文是吧，我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