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相离,醉梦无休。
周围的绿意鲜嫩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我对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风拂鬓影,雨落徊徨……
他咬了咬牙,漂亮的唇瓣有些微微发抖,见他有些麻木得往前走了一步,眼睛开开闭闭,只是下一秒,他便冲了上来,牢牢抱住了我……
感觉到他不安的颤抖,感觉到他不平的喘息,我拍拍他的背,笑道:“阎麒,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他的脸紧紧贴在我的颈项,隔了好一会,才哽咽着说道:“阎麒,没有哭……”
我叹了口气,干脆任由他抱着,从没想过,这个孩子的臂弯已经可以牢牢将我箍在怀里,果然是长大了……
“皇叔,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恩,我也很想阎麒。”
他一直抱着我很久很久,久到这烟雨诗化了的青山开始流淌,久到这剥夺一切的时间开始遗忘,久到这俗世樊篱的光景开始蜕变,才缓缓,缓缓地放开我,他离开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肩上被打湿了一片,可我知道,那不是雨水……就像是怕我突然跑了,他虽然放开了我,却还是紧紧拽住我的手,眼眶依旧通红通红……
他吐了一口气,终于恢复如常道:“皇叔这些年过得如何?”
我很平静得笑道:“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么?我如今的名字叫做‘绯然’,是南苑的一名小倌。”
他皱眉看着我,说道:“皇叔一定是被那些人强迫的!”
我摇摇头,看着他说道:“没有人强迫,我是自愿呆在那里的。阎麒,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皇甫然了,你懂么?”
他拉了拉我的手,看着我的脸半天,最后说道:“皇叔,跟我回去!”
我轻笑出声:“回去?回哪里?”那个曾经被我当做家,然后狠狠抛弃我的地方?那个糜烂奢华的殿堂?那个勾心斗角的牢笼?
他抿了抿唇,说道:“我去求父皇,他一定会答应的,这些年来父皇自己也……”
我打断道:“阎麒,我并不想回去,你明白么?”
“为什么?皇叔当年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啊,所谓的通敌卖国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淡淡得说道:“是非对错,是怎么样都好,总之已经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平静,不想再回那个纷乱的大染缸,把自己染得满身血污。”
阎麒盯着我良久,终于开始默不出声,只是一路依旧紧紧牵着我的手。
走了一段路,我慢悠悠得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我?”
阎麒看了看手中的拨浪鼓,回头看着我道:“年前,父皇微服出巡,回来之后一直有些神不守舍,我便猜测他在微服的途中路上了什么,打听后知道他来了月殇城,所以我便跟小池跑出来了。”
我说:“你身为太子,私自出宫,回去以后会被你父皇责骂的。”
他语气淡淡说道:“不会,我告诉他我出来为母后扫墓,何况,他自己也有要忙的事。”
我顿了一下:“皇后……什么时候去的?”
他依旧平静得说道:“有好几年了吧,因为是废后,外公又涉嫌行刺圣驾,所以不能被安葬在皇陵,于是便将遗体火化送回老家祖坟了。”
有些感叹,她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始终是为了皇甫景瑞,在那座深宫大院中任何人都会被逼疯,也许,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事实上当年那件行刺案并非外公指使,父皇心里也清楚,不过人已经死了,再多的解释也是拖累,他唯一准许的,便是让我在清明时节去母后祖坟上一炷香。”
我说:“那你已经去过了?”
他摇摇头,说道:“不,我从来没有去过。”
我惊讶道:“为什么?”
他朝我看了一眼,无喜无怒道:“我和她,只是母后与儿臣的关系,并不是母子,即便她的确将我生了出来,却从来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职责,何况,那一次,她差点害得……”
我皱眉道:“阎麒,她毕竟是生你的人,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为她上一炷香!”
他毫不在意道:“没有那个必要,在我看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根本不值得为她浪费我的时间。”
这孩子,内心居然是这样想的?有什么事会重要到连为故人上香的时间都舍不得?我摇摇头,问道:“那你每年清明都去了哪里?”
他转过头,盯着我看了一会,没有回话。后来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自顾自说道:“皇叔,在我十岁的时候,你教过我一个‘隐’字,所以,很多时候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说实话,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我知道,就像之前的那番话,他绝对不可能轻易跟任何人讲。
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