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涕泗横流,然后一想到自己居然能哭得这么丑,而且哭得这么丑的样子还被楚寒看到,就哭得更难过了。
顾骄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咆哮:“楚寒!你没有心!!!”
楚寒:“…”
楚寒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他真不是…真不是吃干抹净不认账…
所谓的不想跟顾骄搭戏,只是不想顾骄演戏,应该说,没有谁想顾骄演戏。
其实在很久之前,顾骄是差点接触过这个行业的。
那个时候顾氏集团刚成立骄阳公司,好吧,说是公司,其实初衷只是搭个工作室专门给顾骄拍照。
顾家夫妇闲暇时间喜欢研究些摄影什么的,有了场地,就更喜欢给顾骄拍照,什么日常照,艺术照,各种各样的节日纪念照。
父母喜爱儿子,自然是哪哪儿都觉得好,不仅自己觉得好,还希望别人也觉得好。
于是顾家夫妇炫耀似的,让年纪尚小的顾骄担任顾氏集团的形象代言人,以至于几座大厦的光屏上,全天二十四小时滚动顾骄那张稚气未脱的笑脸。
顾骄接过采访,拍过杂志封面,也差点就演了戏。
那时对外人,顾骄也还是个软绵绵甜呲呲的小乖乖,见人未语先笑。
他笑起来一直很好看,眉眼弯弯,纯真灿烂,像个不知世事的小王子。
可小王子没有生活在童话里,他生活的世界里,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蔓延着邪恶和黑暗。
在某一个寻常的傍晚,刘叔没有接到放学了的顾骄。
他被绑架了。
圈子里的小少爷们都有或真或假地被威胁过,但真的被绑架的,只有顾骄。
因为他的照片很清晰很好认。
因为他很单纯很好骗。
因为顾家很看重他,他能换很多钱。
…
顾家的爱,顾骄的善良,都变成了伤害他的理由。
某种意义上而言,娇养出来的天真和肆意无惧的善良就是对苟且和龌蹉存在的讽刺。
而人性本就带有践踏纯真的恶意。
再接到消息,楚寒赶到医院时,只看到哭到几乎晕过去的顾家夫妇,推着各种仪器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还有换下来的一张血淋淋的床单。
顾骄的痛感是寻常人的七倍。
什么概念呢。
他从小到大都有相匹配尺寸的护膝护腕。
他走在路上要时刻注意石子和树梢,他的皮肤很薄,磕一下就会破皮,刮一下就会出血。
他总是会哭,难过时会哭,疼痛更是,因为医生建议流眼泪让他产生疼痛抵消感。
…
楚寒在手术室外浑浑噩噩地想了很多。
然后中途医生还出来告诉他们,长时间的强光照射,顾骄的眼睛可能会瞎。
就算保住了眼睛,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以后连略强一点的日光都不能承受。
顾骄遭受了什么呢,楚寒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整件事被压下去了,顾骄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地躺了五个月。
从晚秋到初春,枯叶凋零后新枝冒绿,顾骄沉默着,然后慢慢地恢复过来,重新露出笑脸。
他年龄很小,能对可怖的记忆选择性遗忘。
但楚寒不能。
楚寒永远记得顾骄身上一道道近乎刻骨的刀痕,记得蒙在顾骄眼睛上几个月的那道一指宽的白布。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看到那一床猩红的血渍时的感受…说是心如刀绞并不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