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大多人是知晓顾疏与何温文打赌约一事的,何温文在院试高中第三，而顾疏呢，他?们听?说才考了一百之外。
明眼人都以为这场小考之争,何温文必赢无疑。
毫无悬念。
结果?当夫子报出顾疏考了第二,这已?令学堂之内的学子们震惊了。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何温文只考了个第四！
刚巧就落了顾疏一位！
夫子报完前十位后,余下的名次已?张贴在墙,学子们一看便知。
除顾疏外,沈启业和李成考得中规中矩，与两人上回的名次没?差几位,唯有池永元落得太多,他?一下掉了三十名下去。
池永元抱着头?,哭诉道：“唉,只有我，我就知道我这回考不好啊。”
“永元兄,曲儿不是不可以听?,但你还是少?听?点吧。”顾疏劝说于他?。
“我真听?的不多，是近来有了兴致去瞧瞧。”
池永元对名次看得不如?沈启业等人重要，他?身?为池府公子这一点，已?令他?比多数学子压力?小了太多。
即便没?考出好名头?，池永元一样不会愁吃住。
他?便又道：“真的，你们该哪天?抽个空跟我去听?上一听?，小香的曲儿实在是悦耳。李兄,你觉着呢？”
沈启业和顾疏都在听?池永元说话，而李成却低着头?不知作?何想。
沈启业推了推他?，“莫非是沉浸在名次里，觉着自?己考得不大好？”
“啊？”
李成恍然惊梦,他?走神了有小半会，根本不知道沈启业和池永元都说了些什么话，“你们刚刚说的是……何事？”
李成挠了挠后颈，脸庞与脖子皆泛起了红。
他?听?沈启业报出他?的名次后，便没?再细想小考。
脑中回荡着的是在前两日，他?从如?意布庄的后门走过?时，又遇到了那?位李家姑娘。
这一次他?没?准备止步，可李月兰却叫住了他?。
李成还很疑惑。
李月兰一说，原来她是为了上回自?己的态度冷淡而道歉的。
她送了李成几页纸，强塞也要李成手下。
不得已?，他?便收下了。
在接受的时候，李成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她的，两人具是一愣，很快便双双收手。
那?一刻，他?的指尖很烫。
就是这个时候，他?还能忆起指尖残留的触感。
心神难以宁静。
沈启业和顾疏盯着李成定定地不说话，李成被打量的疑问，“你们光看着我作?何？”
“是在思索你方才被何吸引，竟连我们谈话一句也未进耳。”顾疏道。
李成臊红着咳了两下，“对不住，永元兄说了何话？”
“我们是在说，想带你一起去听?小香的曲儿呢，谁知道你游神都游到幽州去了，十个小香怕都拉不回来你。”
池永元又道：“难得看见李兄游神，我还挺稀罕的。”
李成这回是真的咳嗽，“永元兄要听?曲啊？上回应了要与你去一次，我们小考也考完了，不如?就今日下学吧？”
他?不愿说其他?，便以此转开话题。
沈启业无意见，“那?就今日吧。”
池永元又问顾疏，“延清呢？”
“你们说几时就几时吧。”顾疏点点头?。
待到下学后，池永元果?真领着三人往缀玉楼走。
他?口中的小香本命并非是小香，她有个文雅的本名，名锦诗。
锦诗姑娘在缀玉楼的存在很是独特，她只卖艺不卖身?，卖艺还要看人，非官家人不弹曲。
客官进楼若点了锦诗姑娘的名，得她应下后，才能听?到她的曲子。
沈启业听?后，只说了一句，“听?个曲还这样多事，我都不想听?了。”
池永元拉住了他?，“沈启业，你人来都来了，听?完了再走。”
“可……”
李成也拉了沈启业一把，示意他?在凳子里坐下，“算了，先听?听?吧，都说锦诗姑娘弹得好听?呢，来了现在走听?都没?听?到，岂不可惜。”
顾疏已?坐下来，沈启业便坐在他?一边，叹气道：“好吧。”
这应得是极其不甘愿似的。
池永元来过?好几回了，早是这缀玉楼的常客，他?一来，便意味着要点锦诗姑娘作?陪。
顾疏比较好奇的是，池永元为何要叫锦诗姑娘为小香。
这疑问在锦诗姑娘翩翩步入包厢后，得到了解释。
锦诗面容之上蒙着一层轻纱，堪堪遮住鼻子以下，给人以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
她露出一双带水的眼眸，眼尾上挑，笑时含着媚意，媚中却又透着些许含羞。
不说池永元，李成和沈启业都从未见过?这等貌美的姑娘。
在场唯有顾疏垂眼品了一口茶。
沈启业凑近到顾疏耳边，“延清，你闻到了没?……这味道……”
“嗯，是有点大。”
锦诗姑娘打一进门，便迎面而来浓郁的香味，于顾疏这等家中鲜少?用香料之人来说，这味道着实冲鼻子。
沈启业是不耐女?子身?畔传来的香脂味。
他?一闻到，那?双眉毛几近冲到额心。
池永元之所以叫锦诗小香，归根结底还是她香味浓郁好闻，不止是琴音，香味同样令人沉醉其中。
锦诗姑娘抱了一把柳琴坐于木凳之上，眉眼低垂，双手轻轻拨动了琴弦。
一曲毕，顾疏的一杯茶水也喝完了。
池永元迟迟才睁开眼睛，他?拍手喊道：“好！”
锦诗姑娘露出羞涩一笑。
顾疏看他?还想再听?，连忙伸手打住，“池永元，我看今日先到这里吧，我们还要回去温习功课呢。”
周身?被染了香味，他?不太喜欢。
沈启业也起身?表示自?己要走。
池永元只好带几人出楼。
“你们几人不爱听?曲是我没?想到的，延清家中虽说有小嫂子，但偶尔听?听?也无妨吧，还有李兄和沈启业，你们俩一无成家，二又有空闲，怎么也要跑。”
沈启业回道：“会试也没?多久了，就只余四个多月。”
“温习是一方面，家中娘子可盼着我考出好名头?，我若是去听?曲而误了功课，她该在我耳边唠叨了。”顾疏笑着道。
不难听?说，他?对发妻的感情很深。
眼中仅有姜锦花，再入不了第二人。
池永元以为罕见的便是顾疏这类人。
娶妻之后，再娶几房小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顾疏似乎不好享受，见到姿色出众的女?子，他?眼神也仍旧冷淡。
池永元笑着靠近，嬉问道：“延清与小嫂子感情这样好，一定是得益于那?秘戏瓷器吧？”
“池永元，你这问的都是什么问题？”沈启业简直无话可说了。
“什么瓷器？”
顾疏满眼茫然。
这回换沈启业大喊出声，“延清，你竟不知晓秘戏瓷器，你没?开玩笑吧。”
“我该清楚吗？”
顾疏瞥眼，隐隐觉着这东西该不会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吧？
“不是，小嫂子和你结亲时，带来的嫁妆里该有这东西的啊？”沈启业都比顾疏清楚，这可是女?子陪嫁之物，顾疏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疏嘴角僵硬，回：“兴许，我们夫妻都没?仔细看过?吧，那?物究竟是个什么？”
“延清他?真的不懂，什么也不懂。”池永元想笑。
还是李成老实人，回答了顾疏，“顾兄，秘戏瓷器与避_火图是一个意思。”
顾疏终于明白。
“可不是，我怀疑延清他?连避_火图都未看过?……”池永元小声询问，“延清，你该不会真没?有吧？”
池永元突然意识到一件大事。
顾疏与姜锦花成亲半年，莫非两人还未圆房？
惊奇！
太惊了！
不等顾疏回答，池永元已?拍着他?的肩膀道：“无事，明日我给你带几册子，看完你便会懂了。”
“我……”
顾疏要说，自?己不需要，然而池永元一脸要帮就要帮到底，模样绝对是硬要给顾疏带来的。
他?又将话咽了下去。
避_火图，他?确实没?看过?。
万一以后圆房用得着呢，他?若连看都未看过?一眼，会不会太孤陋寡闻了？
为了他?与姜锦花，这书?，他?还是要看的。
池永元管锦诗叫小香很是应名，待顾疏返回家中，周身?仍弥留着不散的香味。
顾疏从跨门步入，姜锦花正坐在院中绣衣裳。
人还未走到跟前，姜锦花已?先皱起了鼻头?。
鼻息间充斥着一股异味，像是女?子身?上会抹的香料，她登时没?了笑意，手里的活也放了下来，“七哥，你今日下学去了哪里？”
这一身?狐媚子的骚_味，顾疏该不会出去偷野食了吧！
姜锦花嗅了嗅，就差没?挂在顾疏身?上了。
“一下课便被池永元拉去听?曲，在那?地染了一身?味儿，很是难闻吧。”
顾疏面色不自?然，朝后退了一步道：“别闻了，我现在就去洗。”
“赶紧的，杏花，烧一锅热水！”姜锦花半点等不及。
还去听?曲了？
姜锦花冷笑。
她不是不知道古代听?曲去的都是花楼，那?些个艺伎说是卖艺不卖身?，一个个才貌双绝，可她才不乐意自?家夫君常跑那?种地方呢。
姜锦花对着顾疏背影道：“七哥，你往后可莫要再去了，你可是忙着备考呢，哪里有闲心还去听?小曲？”
“知道，往后不会了。”
顾疏回头?笑了一道。
娘子别扭着脸吃味，还真可爱。
没?辜负他?忍了一路的味道。
顾疏又抬臂一嗅，自?己先受不了大步便奔进浴房，想尽快换洗衣物。
姜锦花看他?进屋，垂手轻声叹气。
原嬷嬷在边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她目光略有点复杂。
“嬷嬷，你似有话要说吧。”
原嬷嬷顿了片刻，道：“奴婢瞧着，娘子是个心里容不下旁人的主，顾秀才他?暂且愿意由着娘子管教，是好事。但奴婢怕，怕往后……娘子知晓会心里头?难过?。”
尤其如?姜锦花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有朝一日顾疏出去找了人，她定是被伤的最深的那?个。
顾疏迟早会走上官路，能平步青云最好不过?。
但人啊，一旦有了权，又多了势，有些事情靠着口里的那?点承诺，真做不得信。
曲夫人与曲老爷新婚才两年那?会儿，两口子感情好的不得了，原嬷嬷有幸见证曲夫人从一介面露微笑的女?子到时而抱着怨念，再到心平气和礼佛的夫人。
从新婚的姑娘家，到心胸开怀的主母。
不过?是因着曲老爷之后一回又一回往府里抬进的妾室们。
曲夫人再嫉妒又能如?何，她阻止不了曲老爷，只好硬逼着自?己不要介怀。
虽说明面上曲老爷对曲夫人很是尊重，但在纳妾这件事上，两人似早不必多说。
男人若想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
唯有那?等专一守着发妻的男子，才是难能可贵。
少?，太少?了。
原嬷嬷真心疼爱姜锦花，时刻都为她着想，不愿她为此而心碎。
姜锦花她，一见便是一颗心都系在了顾疏身?上。
但再怎么说，原嬷嬷又一面期待着自?己的两位主子感情能永远如?旧，让这面镜子持着完好无缺，不会出现破裂。
顾疏不会抛弃姜锦花，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嬷嬷，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受伤，但是我觉得啊，七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姜锦花抿着笑，轻眯着眼，缓慢道：“我和他?认识了也快有一年，凭着这一年的了解，七哥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至少?现如?今是如?此。至于往后会怎样，这并非你我能掌控的，若是我栽了，我会认命。”
是她愿意相信顾疏，并将感情一并倾注于他?。
若结果?并非是她期望的，那?是她的命。
受伤，她会认。
“娘子比奴婢想的开，是奴婢狭隘了。”原嬷嬷心道惭愧。
姜锦花比她料想的还要大气，令原嬷嬷十分吃惊。
只要她自?己能想开，不会钻牛角尖，原嬷嬷便不再过?于忧愁。
主子自?有主子的日子，小两口如?胶似漆，并无吵到脸红的矛盾，那?便是好事。
原嬷嬷和姜锦花两人交谈着，汪家那?头?赵氏的咒骂声隔了一个西院竟还是传入了两人的耳里。
“你这个死男人，先前你是打哪儿鬼混去了，沾了一身?的狐_媚子的骚_味跑回家来了？你不交代是吧，你不说那?今晚别想进屋睡觉！”
姜锦花脸一僵。
这听?着像是汪家大哥也出门上花楼染了香味，一回家被赵氏逮到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赵氏那?厢还在继续，“你，你还护着那?小蹄子是吧！好，好，老娘为你生儿育女?的，你还出去偷吃，我不活了我！天?杀的死男人，你若敢抬那?贱_人回来，看我不和你拼命！”
汪自?明声音小，姜锦花这面是听?不见的。
只有赵氏嚷嚷吼吼，边骂还边大哭了起来，传得是四面八方无人不知。
后来也不知汪自?明说了什么，赵氏的哭声也小了下去。
*
青松学院小考之后休一日，姜锦花上街置办布料，顾疏要随她前去布庄，杏花便被留在了家中。
上回在如?意布庄看过?毛料后，姜锦花是真的很想买两张做冬衣。
但如?意布庄是顾家的产业，而近日顾疏又跟着……
姜锦花便侧头?问：“七哥，我们去如?意布庄？”
“看你，你想去转我便陪你。”
顾疏大有姜锦花想去哪地，他?便作?陪到哪地的模样。
姜锦花只好任由他?。
她本欲让顾疏自?己做决断，看他?愿不愿意与顾家之人碰面，然而顾疏好像一点也不将顾家放在心上。
两人走到如?意布庄时，门外刚好停下一辆马车。
姜锦花定睛一瞧，是顾家的。
她就听?车夫说道：“大老爷，布庄到了。”
车里的顾大老爷便下了马车。
他?似乎有事要办，目光没?有打量周围，径直步入布庄。
他?没?有看见顾疏。
姜锦花扭头?去看顾疏的神情，却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一丝的起伏。
顾疏这时侧眸，笑问：“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七哥，方才那?位是顾家的大老爷吧。”
顾疏极慢地点头?，“嗯。”
“当年你到荣安来，是谁将你从顾家逐出去的？顾大老爷吗？”
“嗯……”
顾疏眼眸显露些许的复杂。
姜锦花又问：“虽说他?好像并未看见你，但顾大老爷毕竟是当年赶你离开的那?位……我们这时候进庄子会不会不好。”
“有何不好的。”顾疏心觉她担忧过?头?，便牵起她的走，带她走进门，“你今日来是想买什么，我们进去挑。”
看顾疏没?有勉强自?己的感觉，姜锦花一颗心安然落下。
她怕就怕顾疏再遇顾家之人会觉着难受。
那?些过?往虽已?经过?去了两年，但确实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顾疏没?有寻顾家复仇，而是视为陌路人。
姜锦花只想叹，他?真是太能忍了！
顾大老爷进了布庄后，便到后院去办事，姜锦花和顾疏没?有在庄子里再见他?，顾疏握着姜锦花的手便也微微松了半分力?道。
再一转头?，姜锦花看见李月兰从后屋走出。
她绣好了衣裳，摞成一沓后抱到前堂交给掌柜的。
刚好就被姜锦花遇见。
姜锦花眼里讶然，“原来李姑娘是在如?意布庄做绣娘。”
李月兰元宵拖青竹给姜锦花带来两件绣品，一件是桌布，她绣了一张花蝶在几株兰花上戏舞的图。
这一张桌布落在宋家木桌上刚刚好，光是绣花的图样便占了半边桌子。
可以想的出李月兰用了多久时日才做好这么一张。
另外一件是挂瞧上的祥瑞图，姜锦花还叫杏花找铺子请人装框裱了起来。
原嬷嬷看过?两件绣品后便直言，李月兰的绣工十分了得。
绣这么两幅大件，没?个五年十年的绣艺是做不来的。
李月兰真心与姜锦花致歉，姜锦花又并非小肚心肠之人，自?然是原谅了她。
姜锦花在如?意布庄挑了两件毛料，她和顾疏一人做一件冬衣。
这毛料春日抱着热人，顾疏伸手为姜锦花分担了此物，姜锦花索性让他?自?己燥热去了。
买好毛料，姜锦花又问顾疏可还要再去买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