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一阵轻松。可还没抹掉额上的汗,又有稳婆喊了起来:“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孩子身上的血都来不及擦,一位嬷嬷便把他裹起来抱给孙灵陌。
孙灵陌探了探他的脉息,并不是个死婴,虽然呼吸微弱,却仍有一线生机。
她使出七分力气朝婴儿屁股上重重打了三下。
三下过去,婴儿尖利的啼哭声霎时响了起来。
太后早已坐不住了,听见有人喊孩子没哭声,几乎吓得昏厥。如今听见孩子啼哭,一颗心又落下来。
很快有嬷嬷抱着清洗干净的婴孩出来复命。太后眉开眼笑过去瞧看,嘴里连连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还没怎么高兴,却又听屋里人喊:“不好了,长公主血崩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方唱罢我登场,急得太后和驸马爷喜也不是,忧也不是,一个个只是坐立不安,拿眼睛齐刷刷饱含希望地去看屋子里的孙灵陌。
孙灵陌将先前备好的药称出两钱,并一碗羊血交予宫女,让她去给长公主服下。
丫鬟依言去了,过得片刻,稳婆从屏风后头一脸激动地跑出来,喊道:“血止住了,长公主没事儿了!”
此话一出,满屋恭贺之声顿起,所有人都彻底松了口气。
孙灵陌收拾了药箱,准备出去复命。
孟殊则却突然拉住了她,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敬意:“孙大夫年纪轻轻却有这般医术,在下佩服。”
孙灵陌呵呵笑笑:“孟大夫客气。”
等回到堂上,太后满目慈祥地看着她,对她点了点头。将怀中婴孩交予奶娘,扭头问李福禄:“皇上可到了?”
孙灵陌一听皇上两个字,全身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紧张,已听李福禄道:“皇上刚派人来报,今日国事繁重,恐怕是来不了了。”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他与靖荣自小一块长大,如今这么大的事竟不来看一眼。”
话刚说完,皇上身边的宦官首领杜应海走了进来,见完礼后说道:“太后,皇上正跟大臣们商讨西北军情,实在抽不出身。听闻长公主平安产下男婴,特让老奴送上玉如意一柄,恭贺驸马爷弄璋之喜。”
有宦官捧着玉如意上前,恭请太后过目。
太后没再说什么,扭头看向一旁的孙灵陌,说道:“孙大夫术精岐黄,丹心妙手,医官局正是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又对一旁的杜应海道:“回头跟皇上请道旨意,就说是哀家的意思,将孙大夫纳入医官局。”
杜应海笑道:“启禀太后,皇上也正有此意,今日派老奴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说完拿出一道明黄圣旨,照本宣科读了起来。
孙灵陌不记得前面那些公事化的夸赞她的句子,只有最后一句雷霆万钧地在她耳中不停回响。
“特封孙灵陌为正八品御医,即日起入医官局为官。”
她心下蓦地一凉。
入医官局为官?
那以后岂不是很难出宫了。
要是出不去,以后每天就只能给千篇一律的皇亲国戚们治病。她空学一身医术,岂不是毫无施展之地。
孙灵陌心绪烦乱,正要说点什么,李福禄却又满含劝解和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是在说:圣旨已下,皇命不可违,除非你的小命不想要了。
可她还是不能屈服,她必须要为自己冲动一把。
“太后!”她跪在地上,殷切道:“皇上和太后如此器重草民,草民感恩戴德。可草民生来粗陋,不懂规矩,留在宫里恐成了笑话。还请收回成命,放草民出宫吧!”
太后的眼神一瞬凌厉,全无往日慈祥和蔼的样子,垂眸直直看着她,说道:“孙大夫可是糊涂了,皇上金口玉言,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语气里含着高高在上的警告。
“太后!”
“孙大夫!”太后打断了她将出口的话:“哀家瞧着你也累了,快接了圣旨,下去歇息吧。”
孙灵陌看着满屋子的人,他们都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在跟她说:“你疯了?皇命岂是你能违抗的。”
是啊,在这个时代,最不可违背的,就是龙椅上那个人的命令。哪怕他的命令只是心血来潮。哪怕他现在让她死,她就不能活。
她从来都是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性子,可是在这一刻,她终于发现,许多事情都已由不得她做主了。
她只能低下头,朝着圣旨的方向慢慢伏低身子,磕头谢恩。
“草民多谢皇上恩典。”
也不知道谢的是什么样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