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她竟连试药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想她也不会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当下便信了七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对一旁的李福禄道:“去让医官局的人配制雪鸠海棠。”
“不必。”
书房里那个清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孙灵陌心里一动,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声音。
“疑人勿用,孙大夫医术如何,想母后心里已有成算。何必大费周折将她请来又怀疑起她。”
太后犹豫不定,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可想到先帝爷的嘱托,还是只能狠心道:“皇儿,鸠酒乃天下至毒,哀家不能让你以身犯险。但凡你有丝毫损伤,哀家就成了大昱的罪人,待百年之后,哀家有何颜面去见先帝爷。”
“不过区区鸠酒,若真能要得了朕的命,朕又如何能活到现在?都说医人者不能自医,看孙大夫身量芊芊,弱不胜衣的样子,没准雪鸠海棠刚到嘴里,就立马九窍流血而死。母后,您想让世人说我草菅人命吗?”
孙灵陌心里一惊,忍不住抬眸朝屏风后的人影看去。
也不知他是在何处见到过她,如何就知道她“身量芊芊,弱不胜衣”?
又想了一遍他刚才的话,分明就是瞧不起她。她忍不住道:“皇上毋须担心,草民自小遍尝草药,体质与常人不同,寻常毒药奈何不了我。”
屋里的人似是嗤笑了一声:“孙大夫好体格,奈何了朕十二年的雪鸠海棠,竟是奈何不了孙大夫。”
“草民……”
“不必再议,”屋里的人失了兴致,语带不悦:“下去配你的药。”
孙灵陌吓得闭了嘴,本欲退下,脚还没迈出一步,突听“咕咕”几声,有人的肚子欢实地叫了出来。
这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嘹亮,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听到这声响动,就连屋外两个守门太监都惊动了,扭头朝屋子里看。
孙灵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那声音……那声音竟是她发出来的!
她偷眼去看众人面上神情,那些宫女太监全都在憋着笑,兀自忍得辛苦。
孙灵陌羞愤欲死,暗骂自己没用。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能出这种洋相?
正臊得厉害,又听屋里的赵辰轩轻声一笑:“看来孙大夫饿坏了。杜应海,带她去吃点东西。”
赵辰轩的话火上浇油,让她的脸立时红透起来。
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晕晕乎乎地跟着杜应海出去,好死不死,出门的时候心思萎靡,被门槛拌了下。
差点没摔出去。
这次她听到了,那些宫女太监怎么也忍不住了的笑声。偏偏杜应海那厮慌里慌张过来扶她,冲着她大声道:“孙大夫,走路要看脚下啊!”
孙灵陌欲哭无泪。
待她走后,太后冲着她背影笑了笑,说道:“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皇儿面前却是如此冒失。”
起身朝里屋走过去,坐在赵辰轩面前,苦口婆心道:“皇儿,这解药还是要有人试过才好。人心险恶,自廉贺之一案后,哀家心里总不安生。当年皇儿虽诛了他九族,可近日哀家听闻廉党在外仍有余孽未除。若这大夫与廉党有所勾结……”
“母后放心,”赵辰轩打断了她的话:“孙灵陌虽底细不清,可也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儿臣若无把握就不会让你把她请来了。”
太后颔首道:“哀家看他也无坏心。只是他身世确实蹊跷,竟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倒像是……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方才问其来处,他也只说自己是乡野村人。可哀家瞧他言谈气度,那可非寻常人家能教出来的。”
赵辰轩道:“凭她是哪里来的,治得好朕的病便是有用。母后别再伤神,回去歇着吧。”
太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在李福禄搀扶下走了。
将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回身道:“孙灵陌若当真治得好皇儿的病,这样的神医我们是万不能放他走的。他在宫外也并没什么住处,既入了宫来,不知要如何安置方才妥帖?”
赵辰轩默了会儿,轻抬眼睫,说道:“缪老先生走后,医官局旁的倚晴馆便一直空着。暂且让她住进去。”